《六韬·文韬·六守》中有句名言:“事之而不穷者谋也。”意思是说,处理事变而能应机不穷,是有智谋的表现。《孙子·地形篇》强调:“故知兵者,动而不迷,举而不穷。”认为真正通晓军事的将帅,行动时头脑清醒绝不盲目,举措多变绝不呆板。田单就是一个“事之不穷”的善谋者,“动而不迷,举而不穷”的“知兵”者。他在坚守即墨的过程中,运用了一个接一个的奇谋妙计,终于使面临危亡的齐国反败为胜。《史记》专门为他立传,称赞他“出奇无穷”
公元前284年,燕国名将乐毅率师长驱平齐,势如破竹,很快攻下齐国的七十余城。齐国的大部领土都落入燕军之手,仅剩营与即墨两城还在坚守。而即墨守臣恰恰又在此关键时刻病死,于是城中人便推举田单为将军,负责守城拒燕事宜。被齐泯王埋没了的田单,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,开始施展他军事方面的才华。他一上任,便派细作入燕,收集军事情报。在知彼知己的前提下,和燕军开展了斗智斗谋的斗争。
田单的第一着棋是反间计。当他得知于公元前279年所立的燕惠王与乐毅有矛盾之后,便派人到燕国散布说:“乐毅早就想在齐国称王,因为燕昭王对他很好,他不忍背叛,所以在他于六个月之内攻下齐国七十余城之后,剩下的两城迟迟不愿攻取,目的是想看看燕国会有什么变化。现在燕惠王即位,他就要与即墨讲和了。齐国人最害怕燕军换别的将领来,那样即墨很快就被攻下了。”燕惠王一听就信,派骑劫去取代了乐毅。乐毅一看势头不对,唯恐脑袋搬家,使跑到赵国去了。骑劫的本事比乐毅差远了,但一上任却尽改乐毅之令,另来一套,加紧攻城,不再去争取齐人之心。燕军在关键时刻临时换了前线指挥,而这指挥又有点胡来,结果引起“士卒忿”,士气受到损害。
接着田单又利用飞鸟作文章,导演了一出飞鸟计。他在下令坚守的同时,又“令城中人食必祭其先祖于庭”(吃饭时必须在院子内祭祀祖先),当时人们都还迷信,以为这样可以得到祖宗阴力相助,所以也都乐于照办。飞鸟见庭中祭品,“悉翔舞城中下食”(都飞到城里落在院中觅食)。燕军望见,觉得很是奇怪。田单趁热打铁,宣传说,“神来下教我”。《东周列国志》第九十五回写到此事时增加了点细节,说是田单此时宣称他梦见了上帝,上帝对他讲齐当复兴,燕当即败,不日有神人为我军师,战无不克。有一个小卒很鬼,理解了田单的意图,悄悄地对田单说:“我可不可以当军师呢?”田单说我梦中所见的神人就是你呀!于是便给小卒换了一身衣服,让小卒坐于幕中上坐当起了军师。小卒说,“我是骗你的,我实在没有什么本事”。田单曰:“子勿言也!”,可见田单也不信什么神人不神人,完全是一种计谋,但表面上却到处讲军师怎么怎么的。这些情况传到燕军的耳朵里,迷信的燕人也以为齐得天助,不可敌,皆无战心。
在这种情况下,田单又一次使用了反间计。使人散布说:“乐毅太仁慈了,抓住齐人不杀,所以城中人不怕。倘若把俘虏的齐人的鼻子都割了,攻城时让他们走在前面,即墨不就一下子攻下了!”傻乎乎的骑劫不知是计,真的这么干了。结果,即墨城中人都怕落入燕军手中,更加拼死坚守。反间又说,“城中人家的祖坟都在城外,倘被燕人发掘,那就够寒心了!”骑劫再次上当,挖坟烧死人。城中人看了,怒增十倍,俱欲出战。田单用计激起敌人的蠢行,敌人这蠢行又激发了齐人的斗志。骑劫根本没有看出这一点。
即墨人众志成城,士气高涨到了极点。这时,田单又使出了“诈降计”:“遣使约降于燕”。骑劫及燕军士卒以为是割鼻、挖鼻把齐人整怕了,都信以为真,“皆呼万岁”。田单为使燕人深信不疑,又令即墨富豪带金子去走燕将的后门,说是即墨要投降了,希望到时候不要虏掠我族家妻室。把假戏演得逼真。“燕军由此皆懈。”
最后,田单使出了他创造的火牛阵。
这一招最为精彩。《史记》是这样记述的:“田单乃收城中得千余牛,为绛增衣,画以五彩龙文,束兵刃于其角,而灌脂束苇于尾,烧其端。凿城数十穴,夜纵牛,壮士五千人随其后。牛尾热,怒而奔燕军,燕军夜大惊。牛尾炬火光明炫耀,燕军视之皆龙文,所触尽死伤。五千人因衔枚击之,而城中鼓噪从之,老弱皆击铜器为声,声动天地,燕军大骇,败走。”你瞧瞧这仗打得多么热闹。这一仗的结果更为有趣,完全是戏剧性的。《史记》接着说:“齐人遂夷杀其将骑劫,燕军扰乱奔走,齐人追亡逐北,所过城邑皆畔燕而归田单,兵日益多,乘胜,燕日败亡,卒至河上,而齐七十余城皆复为齐。”居然把燕军一下子从齐国的土地上驱除出去了。
可以想见,不是田单善于用计,己经快被燕军吞下的齐国,怕是很难反败为胜。谋略的作用,实在太大了。
从田单的事迹中可以看出,无穷的计谋来源于高度的智慧,高度的智慧来源于渊博的知识。田单懂得军事学,这是不用怀疑的,否则他就没有勇气去挽狂涛于既倒。他懂得社会学,懂得心理学,还懂得动物学,不然他的那些计谋便无法想得出来,他还懂得机械学,他在燕兵压境齐人逃命时之所以能够合家逃脱,就是因为他在车轴上包了铁皮,耐磨,车才没有断轴。其余的车都坏了,当了俘虏。即墨人就是据此看到了他的才华,才举荐他当将军的。最重要的是,他有一个善于思维的头脑,所以他能审时度势,使他的棋下得一步比一步更精彩。
当然,田单的计谋之所以能一一兑现,是与骑劫的愚笨分不开的。倘若骑劫不是酒囊饭袋,有勇无谋,而能将计就计,那战争的结局就很难说。难怪过去曾经有人写了这样的诗句:“火牛奇计古今无,毕竟机乘骑劫愚;假使金台不易将,燕齐胜负竟何如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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