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约是“文革”后期,也就是1974年左右,仿佛一夜之间,一种全新的扑克玩法—“够级”,风靡青岛的大街小巷,到处是一堆堆一簇簇打“够级”的人群。扑克捧得啪啪晌,叫喊声一个更比一个亮。似乎一向虚荣的青岛人,终于有了炫粗于人前的资本了。不错,这“够级”的确是青岛人自己的发明。
大凡扑克、牌九、
麻将,都是闲出来的毛病。那年月,形势大好,莺歌燕牌,可就是工人不做工,农民不种田,学生不读书,千部不工作。于是,不知何方好事之徒琢磨出这个别致的玩法,貌似简单,实则变化无穷。历经十数年而不衰,雅俗共贫,老少成宜。
“够级”的关键是“够级”。6人围案而坐,隔家是“联邦”,4副扑克,顺序摸起。上家出牌后,下家依次顺上,祖出到“5个10"、"4个J”、“3个Q"、“2个K"、“2个A”和无论多少个“2”与“大小6”时,这便“够了级别”,别人无权过问,单每对家来打。若打不宜,自廿认输,而且要把这一回合出的牌全部翻死。“够级”的激烈程度正在这儿:要么认枪翻牌,要么赌气一博,“倾家荡产”。
我不敢说这种打法是否怀有某种阴暗心理,但至少可以拆射出人的某些心态,当认翰的一方翻牌时,对家趾高气扬,满嘴脏话,语意羞辱,怎么?打不了了?服了?你这个奥牌,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对手,看你那大手,整个一个翻牌机器!翻,你翻,老老实实给老子把牌翻死。人家占了上风,这人便丧失“胜利者”的风采,腆着脸老实服输,正所谓:见主子是奴才,见了奴才是主子。还有人自我解嘲:当爷爷和当孙子的味道都要尝,这有何妨两人争斗,四人旁观。这里面也别有一番景致,怂恿起哄者有之,推波助溯者有之,落井下石者亦有之。造成整个牌局扑朔迷离,变化莫侧。各方很战中便有人坐收渔人之利。
“够级”的各个名称也寓意颇深。第一、二名,叫“头科”、‘二科”,取盘于古代科举的“新科状元”,第五六名,分别叫“小拉克”和“大拉克”,拉克者,乃俄文“笨蛋”的音译也。青岛人从来看不起碌碌平庸之人,所以第三、四名竟无名可呼,而“够级”中那套复杂而严A的计分方法,又足以说明青岛人的精于计算。“够级”的中西合璧、古今并袂,好象是青岛人、青岛层次、青岛文化生动的反映。
家乡发明了扑克新打法,一向“做语自珍”的青岛游子更是欣喜难捺。最着急的要数远在青海、甘南的支边青年。好在那个时节又没有多少“屯垦戊边,的正事可做,于是乎,派出代表探家求学,返回后,兵团的教室竟成了“够级”专题讲座,黑板上是排阵方位,讲稿中,是规则、战术、计分和变化。到底是“知识青年”,深入李出地归纳了
“够级大纲十九条”,再返回青岛时,众多“够级”迷们自愧弗如。
青岛人打“够级”,要的是那份热烈气氛,图的是那种强烈刺激,一般不用来赌博。可久而久之,神经衰落,便生出许多拍在花样。先是贴纸条,位I在脑门、两腮、鼻尖、下巴。再是挂耳环,一方小纸,中破圆洞,一个一个地套在耳朵上。最甚者是一张报纸,挖个大洞,从头套下去,名日穿“纸衫”。一桌之人,耳环、纸衫,上挂下联,摸牌出牌,窸窸窣窣,又好听。
我有一个朋友姓王,是大块头,人称“大王”,这是个少见的“够级”迷,十几年乐此不玻,每遇酣战,必干上一个通宵。大王当干事时打,当了官还打。一日,文件传达,大王当了更大的官。属下问他,还能打吗?“怎么不行?”大王急了,“照打,”他瞪着眼说,“牌桌上投什么官位高低,尊贵卑践,胜直了谁是好汉。”于是,六个人又摸上了。只是牌局一完,摘下耳环、纸衫,大王双手一背,又俨然一副官派头。
“够级”被岛城人作为至宝,引以为荣。许多单位的职工运动会上,‘够级大赛”曾是竞赛项目之一。
这几年改革开放,时代大交,节奏日趋加快,人们的闲暇越来越少,青岛街头不分日夜打“够级”的人已是很少见的。只是公园里,树荫下,退休无事的老工人、老干部每日必战。
这么多年,始终有人在寻找“够级”的发明者,想授予他青岛市的最高荣誉奖章,可一直未能如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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