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宋时期,风景秀丽的杭州有一处名传遐迩的“狗儿山棋社”,众多的
围棋爱好者经常来这里切磋棋艺,共悟玄机。来下棋的有白发老翁、红颜儿童,也有年轻姑娘。著名的女国手沈姑姑应聘在此任教,每月来此讲课、对局一次,为众人指点迷津,传授棋艺。
这一天,棋院来了一位英俊的小伙子,此人腰佩宝剑,象是一个游闯江湖的武士。看守棋社院门的一个小生,见来者面生,便拦住问道:“请问你找谁?不知有何事了”来者脱口答道:“我找沈姑姑,是来和她对弈的。”说完,解下佩剑,拿出手巾揩拭着满头汗水。着门的小生见来人口气不小,便道:“沈女士今日不曾来此。再说,想寻国手学弈,哪有这样方便!”
二人说话间,从院内走出几个人来。其中一位老者,听到了他们的对话,便拉过来者,手指棋社门首,颤声说道:“你不妨看看,那是圣上褒奖的金匾。”来者抬头一看,金匾上确是御笔所写“棋惊天下”四个大字。原来,宋高宗逊位称太上皇时,宋孝宗为其祝寿而办棋赛,“一时御前应制,皆女流也,沈姑姑为一时之选”。这“棋惊天下”四字,就是皇上亲赐给沈姑姑的。来者闻此,不觉改变了口吻,细声言道:“在下远道而来,只求沈姑姑指教。”谁知,那几个人一阵哈哈大笑,用轻蔑的目光誉了他几眼,然后只甩出了一句。“那你就等着吧!”
来者姓季名丸,家存祖传秘谱,练得一手好棋。此次他专程从陕西赶来,想一试身手。没想到他初到杭州,就吃了一个闭门羹。见不到沈姑姑,李丸只好就近找个旅馆住下,然后四处打听她前来授课的日期,只等一睹这位女国手的丰采。
好不容易盼到了这一天,棋社门前的那条捂桐街突然热闹起来。前往棋社学弈的,骑马的骑马,坐轿的坐轿,还有前呼后拥的仆人,大多是富家子弟。也有的风尘仆仆,象是慕名远道而来。李丸暗自数了数,前后不下几百人。他百思不得其解:一个女流之辈,如何有那么多的崇拜者。经打听方知:那沈姑姑虽棋艺高超,却只有十八九岁,且生得眉清目秀,美如天仙,至今尚未出嫁。其父有意放出风去,愿在女儿对局之中择一佳婿,故女儿每次授课他都一同前来,那长须白面老翁即是。而众多的富家子弟,无不临时抱佛脚,学来一点棋艺,到了日子便争先恐后地拥到棋社,要求与沈姑姑对局,他们学弈是假,都想娶其为妻才是真。
当李丸赶到棋社时,因来人过多,院门已经紧闭,不是弟子的休想入门。李丸心切,转到人少处,翻围墙人院。不想他来到的地方,恰是棋院内室。从窗户那边传来两个丫环的嘻笑声。一个问:“皇上写‘棋惊天下’,可你知道天有多大吗?”一个答:“皇上既然写了‘棋惊天下’,可见天不过棋盘大小罢了。”接着是二人的打闹声。
一会儿,只见一个秀美的女子走出内室,来到后园,李丸慌忙躲到一棵大树后。那女子悠闲自得地在庭院中采花,偶尔还去迫捕飞来的彩蝶。女子窈窕,天生丽质,叫人如何不爱,阳光下,女子发髻上的一枚碧不替闪闪发光,分外诱人。原来,这女子正是大名鼎鼎的沈姑姑。
片刻,又过来一位丫环打扮的女童,开口道:“老爷说了,今天来了不少各地的名人,请小姐去准备一下。”小姐摇着头,启齿道:“往日尽是些平庸之辈,今日还有能手不成?连对局时我都没用过心,还谈什么准备!”李丸躲在树后听得真切,小姐的声音犹如银钟那般清脆,可是觉得这个人未免也太自负了。
棋室的对局开始了,李丸也混入人群中。第一个与沈姑姑对弈的是位赵公子,走了刚十几步,便已明显处于劣势。沈姑姑果然名不虚传,着法刁钻,棋路怪异,且挥洒自如,行若无事,似不费吹灰之力。赵公子之后,又有几位公子与她对弈,同样是很快地便败阵让位了。最后下的那位公子,输得那个惨就甭提了,满盘被杀得几乎不见活子。此后,沈姑姑对面的座位便空了下来,再没人敢往上坐。沈姑姑正杀得高兴,不免得意地问道:“还有敢来的吗?”本来李丸就想发话,听见沈姑姑主动在问,忙高答一声:“我来!”
沈姑姑扫了他一眼,见李丸仪表堂堂,身佩宝剑,颇有兴致地打趣说:“壮士本色,怕是武林高手吧!”站在她身后的丫环则要李丸递帖报名。李丸因无准备,有点不好意思,忙拱手作答:“在下李丸,千里迢迢而来,等候小姐多日,今望不吝赐教。”
沈姑姑见他还知趣,便笑道:“如此言重了。你既然敢来,一定还有几手。但你是否知道,弈棋如同比武,倘若壮士输了,肯不肯把佩剑留下呢?”李丸取下佩剑,抚摸了一阵,正言答道。“也罢,这是祖传的宝剑,我要是输了,就把它留在这里吧!但对弈之前,输赢尚难定论,要是小姐输了怎么办?……这样吧,若小姐输了,将头上所戴碧玉簪给我留作纪念如何?”
话音一落,谁知把沈姑姑羞得满睑通红,原来碧玉簪是她的信物。可她尽管难为情,还是点头表示同意,依她想见,眼前的这位武士,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?于是二人无话,专心致志于棋盘之中。
开始双方还势均力敌,可到了中盘,沈姑姑便渐感不支。这李丸确是少有的天才,他一边控制住局面,一边还打着另一个“主意”。这时,沈姑姑的父亲也在一旁观阵,见了李丸走出的着法,不禁心中暗暗称赞。又下了几步,当李丸确信自己已必胜无疑时,便仰面对沈姑姑道:“小姐,接着下还有必要吗?该把碧玉簪摘下来了吧?”此时,沈姑姑亦知自己已必败无疑,一时又羞又恼,忿然起身,转入了内室:丫环见状,投来一句:“碧玉簪是小姐信物,岂可随便给你?”说着跟了进去。李丸道:“如此不便勉强,在下告辞!”众人见此情景,也不好多嘴,遂相继离去。
等外面已无人声,沈姑姑才返回棋室。盘上的棋子还没有动。她伸出纤细的手,将自己的黑子一个个收入棋盒,剩下的就都是李丸的白子了。猛然间,沈姑姑两眼一亮,她发现李丸不知什么时候用白子在盘上下出了“天外有天”四字。她反复打至着,情不自禁叹道:“真奇才也!”
晚上,沈姑姑一夜未睡,思念着李丸。她的父亲也没睡好觉,原来急着打探李丸的行踪,并于次日一早就遣人告诉了女儿李丸的住地。即刻,沈姑姑红妆素裹,身披斗篷,上马出门。当她赶到旅店,见李丸正打点行装,准备上路。沈姑姑跨上一步,双手捧着碧玉簪,低头道:“言定之物,请君收下。”李丸道:“山野之人,四海为家,小姐贵体,不必认真。”沈姑姑又道:“与君结伴同行,任凭地角天涯。”于是二人上路,共同去追求更精深的技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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